宋朝天圣年間,黃州城外的一個小村莊里,住著一位年輕男子,名喚張林晚。父親是一位殺豬匠,手藝精湛,十里八村的村民們都喜歡請他父親到家里屠宰牲畜。
後來,張林晚的父親有一次夜歸,突遇雷雨天氣。在經過一處深溝時,不慎滑落深溝里。等到被路人發現時,早就沒了氣息。
父親的突然離世,讓張林晚和母親李氏傷心不已,也讓原本就不富裕的家雪上加霜。
張林晚自幼喜愛讀書,本想再過些日子就去京城參加科舉考試,不曾想父親卻遭此橫禍。
看著母親忙里忙外,身形日漸消瘦,張林晚流下了熱淚。
「娘,我不讀書了,我學些手藝,賺錢養家吧!」
「不行!你爹生前就是希望你能好好讀書,將來參加科舉考試,出人頭地,為祖上增光,眼看就要考試了,你豈能打退堂鼓?」
「娘,如今我已滿十八歲,身強力壯,家里家外的活本該我來做才對。可是您不讓我分擔,一心只讓我讀書,我看著您日漸佝僂的身影,我于心何忍啊!」
說著,張林晚輕聲哭了起來。
母親李氏聽聞此言,也流下了熱淚。她將張林晚抱進懷里,說道:「兒啊,你只管好好讀書,別的事你休要管。
娘身體還很硬朗,你就不要擔心了。若是你能中榜,我們張家就揚眉吐氣了。你好好讀書,不要辜負了你爹的期望!」
「娘,您放心,我一定會好好讀書,將來做個好官,報答您的養育之恩!」聽聞兒子的肺腑之言,李氏眼含淚水,欣慰地笑了。
此后,張林晚將自己關在書房里,日夜攻書,很少外出。母親辛辛苦苦地打理著家里家外的活計,頭上的銀發新添了不少。張林晚看在眼里,痛在心上!
俗話說得好:屋漏偏逢連夜。不久后,李氏下地干活時,不小心弄傷了腳。幸好被同村的一位嬸嬸發現,及時將李氏背回了家。
此后,李氏不能下地干活,郎中建議她先臥床休息些日子。父親早逝,母親又臥病在床,家里的重擔就落在了張林晚的肩上。
張林晚扔下書本,打理起家務,還要下地干農活,忙得不可開交。短短幾日,張林晚消瘦了許多。但他不覺得辛苦,因為他知道,自父親離世,這個家本就該他頂著。
「兒啊!你休息一下,別急著干活,娘看著你累啊!」李氏見兒子辛苦,一邊哭泣一邊輕聲說著。
真的是「可憐天下父母心」!
「娘,我沒事,您好好休息,我去給您熬湯藥。」說著,張林晚走進了柴房,給母親熬藥去了。
當晚,張林晚看著自己的字畫,他靈機一動:「我這些字畫雖比不過名家名作,但若是要價低一些,應該也能賣些銀子,如此也算是一個收入嘛!」他當下做了決定。
翌日午時,張林晚打理完家務,帶上字畫就朝著鎮子里走去。集市上行人絡繹不絕,商販們的叫賣聲不斷,張林晚抱著字畫邊看邊走,尋找著適當的攤位。
靠近城南門有一個空攤位,張林晚大步走了過去。旁邊攤位是一位老者,看上去有五十多歲,正在賣力吆喝著瓜果蔬菜。
「來呀!新鮮的瓜果,價錢便宜,快來買啊!」老者雖然年紀大了些,但吆喝聲大如雷,張林晚緊挨著老者,被老者的吆喝聲震得有些頭暈耳鳴。
張林晚看了看那位老者,沒有說什麼,遂將懷里的字畫一一拿了出來,放在腳下,也學著老者吆喝起來。
不過,張林晚畢竟是一介書生,他哪里做過市井商販?面對川流不息的路人,張林晚有些害羞,以極小的聲音吆喝著。
一旁的老者見他如此,不禁嘲笑他說:「年輕人,你這樣叫賣誰能聽到呀?呵呵!」
張林晚看了看老者,勉強擠出一絲微笑,隨后他提高了音量,聲音倒是比之前大了許多。
「年輕人,這些字畫都出自于你的手麼?」
「正是,老伯!」
「拿來我看看!」
張林晚拿起一幅字畫遞給老者,老者打開字畫仔細地看了起來。少頃,老者喃喃地說道:「筆鋒犀利、筆墨輕重得當,不錯,不錯!」
「老伯夸獎了!」
「你賣2文錢,屬實有些便宜了,起碼也要賣10文錢一幅!來,老伯幫你吆喝!」那老者倒是一位熱心腸,見自己的瓜果賣得所剩無幾,便幫著張林晚賣起了字畫。
張林晚感激不已,趕忙躬身作揖。那老者的嗓音洪亮,引得路人紛紛駐足圍觀。再加上張林晚坦誠待人,很多路人掏出腰包,相繼購買字畫,這讓張林晚欣喜不已。
夕陽西平,張林晚帶來的字畫賣了個精光,而那位老者在一旁開始收拾攤位,打算回家去了。
張林晚趕忙攔住了老者,說道:「老伯,我這些字畫能夠賣出去,多虧你大力相助,請隨我到酒館里吃些酒水,以表表謝意!」
「呵呵!年輕人不必客氣。若非家里有事,你這樣的柔弱書生,豈會來市集里販賣字畫呀!」
老者的話刺到了張林晚的內心,他嘆聲說道:「唉!老伯看穿了我的境遇,方才又幫我賣字畫,我若是不請老伯吃飯,內心實在過意不去!」
老者微微一笑,說道:「既是這樣,那老夫就隨你吃些酒水去吧!」
「多謝老伯賞臉!」張林晚拱手作揖,隨后與老伯一起,朝著前面的酒館走去。
張林晚點了一些酒菜,一老一少開始喝了起來。酒席上,張林晚說出了自己的境遇,聽得老者不住地嘆息。夜至二更,酒席散了,二人起身互道離別。
「老夫就在老位置擺攤,以后若是有事,你就到那里找我。」
「我知道了,多謝老伯了!」
「年輕人,你莫要忘了初心,老夫相信你一定會中榜,到時候做官可要對得起良心啊!」
「老伯的叮囑我記在心里,一輩子不忘!」
老者點了點頭,面帶微笑離開了。張林晚見天色已晚,急匆匆地朝著家里走去。
小鎮與村子之間有一片無垠的荒野地,一條土路從荒地里蜿蜒穿過。張林晚從鎮子里走出來,很快踏上了那條土路。
此時,月亮已爬上枝頭,小路四周靜悄悄的,偶爾會傳來幾聲蟲鳴。張林晚喝醉了酒,晃晃悠悠地走在荒野小路上。
忽然,前方出現了一盞亮光,因為離得遠,張林晚并不知道那個亮光是何物。
張林晚的膽子有些小,眼下路上并沒有行人,看見那盞亮光,張林晚覺得那應該是一個燈籠,他有些高興,覺得遇到了同伴,這下不用再擔驚受怕了,于是張林晚快步朝著亮光處走了過去。
他走得很快,那盞亮光越來越大,離著近了,張林晚看見了一個人正在打著燈籠慢悠悠地走著。
他心中大喜,趕忙快步走了過去。卻見那個打燈籠的人,行為有些怪異。那人身穿一襲黑衣,佝僂著身子,一步一步地走著。
舉止十分僵硬,并沒有走直線,而是在左顧右盼,看樣子分明是在低頭尋找東西。
「這個黑衣人在找什麼呢?」張林晚見那個黑衣人一直低頭左顧右盼,覺得他有些不同尋常,心里嘀咕道。
此時,一陣微風吹來,張林晚不禁打了個哆嗦。就在此時,黑衣人似乎發現了什麼,突然駐足不再動了。
張林晚看得仔細,見黑衣人愣在那里不動,自己竟然也像一個木頭樁子似的不敢動彈了。
突然,黑衣人轉過身來,朝著張林晚的位置看了過來。張林晚察覺不對勁,心里不禁「咯噔」一下:「這個黑衣人要干啥什麼?」
只見黑衣人慢慢地舉起了燈籠,放在面前晃了幾下。張林晚看得真切,卻發現那個黑衣人根本就沒有臉!
「嘶!壞了!」張林晚害怕不已,遂要轉身想要離開這里,可那個黑衣人似乎已經發現了他,舉著燈籠朝著他走了過來。
黑衣人走路的聲音很大,張林晚能聽清沉重的腳步聲。可此時他的雙腿卻不聽使喚,不管他怎麼用力,兩條腿就像被釘在那里一般!
就在張林晚不知所措時,忽然他的肩膀被人狠狠地拍了一下,隨即一道蒼老的聲音傳來:「快屏住呼吸!」
未等張林晚反應過來,身后之人一把捂住了張林晚的口鼻。他轉過身一看,眼前之人卻讓他吃了一驚!
來的不是別人,正是那位賣菜的老者!
張林晚瞪大了眼睛,老者嚴肅地看著他,朝著他連連搖頭,示意他不要說話。張林晚明白其意,遂屏住呼吸,不再動彈。
再看黑衣人,突然放慢了腳步,舉著燈籠四下尋找,似乎先前尋到的東西已經丟失,舉止看上去有些慌亂。
黑衣人邁著沉重的腳步,在張林晚身邊找尋了半晌,老者的手一直捂著張林晚的口鼻,沒有松開。張林晚只覺天旋地轉,險些暈厥。
就在他快要堅持不住時,黑衣人突然發現了什麼,邁著大步走開了。少頃,亮光突然消失不見了!
老者松開手,張林晚大口大口地呼吸起來,一屁股坐在地上。
「老……老伯,你怎麼會在這里?」
「我專程過來救你的!」
「救我?你怎麼知道?那個黑衣人是誰啊?」張林晚疑惑不已,老者就將事情的來龍去脈說給了他。
原來,老者的家并非在這附近,二人在酒館外面分別時,張林晚曾說了住址。當時老者并未在意,可走出去不久,老者才想起城外的荒野地最近不是很太平。
他聽集市上的人說,曾有鄉民見到一位黑衣人,拎著燈籠在小路上游蕩。有知情人說,那是冥界使者,專門捕捉體弱路人的三魂七魄。若是被使者盯上,只要屏住呼吸方能逃脫,老者就將此事記在心里。
聽聞老者這些話,張林晚恍然大悟。他躬身作揖,說道:「老伯你不僅幫我賣字畫,方才又出手救了我的性命,這份恩情我沒齒難忘,將來我會報答老伯的救命之恩!」
「呵呵!舉手之勞,不足掛齒。你我既然有緣,老夫豈能袖手旁觀?快回家去吧!」
「老伯家住哪里?」
「老夫家住龍平灣,姓李,名柏勝。」
「記住了,他日我會登門拜謝!」
「呵呵,回家去吧!」
張林晚朝著老者再次躬身作揖,隨后二人各自朝著家里走去了。
母親見他回來得晚,關切地詢問他。張林晚害怕母親擔心,并沒有說出路上的遭遇,只是找了個借口,搪塞過去了。
他將賣字畫所得的錢,交給了母親。李氏吃了一驚,隨后流出了欣慰的淚水。
喝過湯藥后不久,李氏的腿漸漸地康復,她又可以下床干活了。
而此時,科舉考試已然臨近。李氏拿出家里的積蓄,交給了張林晚,囑咐道:「兒啊!窮家富路,你把這些錢拿著,路上別虧待了自己。還有,路上你一定要多加小心,娘盼著你早日平安歸來!」
「娘,你放心,我走了!」張林晚淚別母親,背上行囊踏上了趕考之路。
一路車船勞累,張林晚平安到了汴梁城。考場之上,他泰然執筆,下筆有神,不慌不忙,顯得十分胸有成竹。
待到放榜之時,張林晚內心忐忑,鉆進人群里一看,卻見「張林晚」三個字,赫然出現在榜上!張林晚掩面哭泣,慢慢地跪倒在地。
「爹!你看見了嗎?我考中狀元啦!」
在圍觀群眾異樣的眼神下,張林晚回到了客店。
不久后,張林晚接到任命,被派往外鄉做知縣。他騎著高頭大馬,領著眾人回到家鄉。母親見到兒子這般陣勢,她喜極而泣!
張林晚去了父親的墳墓前祭拜,足足呆了半日才回來。隨后,他帶著母親啟程,朝著外鄉走去。
苦命的母子倆,終于翻身,美好的日子正向他們招手。
不過,張林晚絕不是忘恩負義之人,他想起了那位賣菜老者,曾救過他性命的恩公—李柏勝!
再次見到李柏勝時,他正在城南的老位置賣菜。張林晚微微一笑,信步走了過去。
「老伯,這瓜怎麼賣?」
老者正在招待買家,抬頭一看,居然是張林晚。老者笑了,張林晚趕忙躬身作揖。
「考中了?」
「是的,托老伯的吉言!」
「甚好!你要買些什麼?」
「這些菜我都買了,只是府中瑣事無人打理,老伯能否幫著我打理府中瑣事?」
老者吃了一驚,隨后微微一笑:「老夫乃一介農夫,豈能做管家?你真是抬舉我了!」
「我看中的是老伯的心腸,即便您不懂,我也要請您來!」
老者推脫不受,奈何張林晚一請再請,他的真誠打動了李柏勝。隨后,張林晚帶著李柏勝一起去了外鄉赴任。
後來張林晚才知道,李柏勝的妻子早就亡故。他膝下無兒無女,眼下孤身一人,在山腳下種了些瓜果蔬菜聊以糊口。
而讓張林晚吃驚的是,李柏勝居然是一位落魄秀才。年輕時也曾參加過幾次科舉考試,但均落榜不中。心灰意冷的李柏勝棄考做了一位教書先生。
妻子過世,讓他傷心不已,此后棄文從農,種起了莊稼。而妻子的墳墓就在他的農田邊上。
張林晚十分敬重李柏勝,李柏勝心里自然明白。自從進了張府,李柏勝便不辭勞苦,用心打理張府的上上下下。張林晚也經常向李柏勝請教,李柏勝知無不言。
後來,在李柏勝的輔助之下,張林晚仕途之路十分平坦,官至吏部尚書。
這一切的一切,似乎是冥冥之中早已注定的事。
各位看官,您覺得呢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