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心戰》:魔術和戲劇,一個騙人,一個騙己,都是一副奇幻的面具
每個人,都總會有和自己的內心,「天人交戰」的那一刻。
成神還是成魔?
運用之妙,存乎一心也。
思想家王陽明說過一句話:「人世間所有的戰斗,剝除了各種外衣之后,都是心戰。」
心戰,人與人之間的不算主導,人自己本身的才是重點。
《心戰》,就是主要講述人是如何與自己的心魔戰斗的。
兩位男主角鄭少秋和陳豪,分別飾演為角色癡狂的戲劇大師靳兆楠和人面獸心的魔術師章世言。
魔術是騙人,戲劇是騙己。
魔術和戲劇,都是最奇幻的一副面具,掩飾著人生百態,諷刺著現實主義。
有人台上演著自己,台下模仿別人;也有人一站上了舞台,就一輩子沒有下來過。
現實也是,舞台也是,沒有所謂的真和假,沒有所謂的明和暗。
清醒的人會每天拿著利刀刮去臉上沾著的灰塵,不讓它漸漸地習慣成為一副面具。
可有些人寧愿相信假的虛妄,也不愿意相信真的殘忍。
劇中,靳兆楠和章世言都是以「騙術」贏得觀眾的熱愛,而在「欺騙」背后,他們也陷入了對各自人生的迷茫。
劇外,兩人斗智斗力,都以其自身的演技和掩眼法混淆觀眾的視聽,讓我們迷失于猜度真兇的身份之中。
靳兆楠是因為女兒失蹤多年,情感越來越偏執,以致于會因為飾演的舞台上的人物而走火入魔。
章世言則是面對黑暗的過去、人生的種種壓力,導致內心滋生各種心魔,讓自己只有在不停地sha戮當中才能尋求慰藉。
前半段里,兩人的人生軌跡各自發展。
靳兆楠對女兒的愧疚,是他每個晚上無法安心入眠的噩夢。
章世言則在各種生存的壓力里掙扎求生,以sha人來作為一種解脫的方式。
這兩個角色就好比《心戰》的兩極。
一個偏執頑固,放不下多年的心結;另一個不斷掙扎,擺脫不掉各色心魔。
兩人在劇集后期斗智斗力,沒有人單純代表善良美好,都只是在命運的捉弄下身負罪孽,各自沉淪。
TVB其實有很嚴格的管制,向來制作的劇集都不可能如美劇的午夜場那樣暴力殘忍,所以所謂的「血腥」,其實只是《心戰》的一個噱頭。
戚其義表達得很隱忍,他向來也不是什麼「賣弄血漿」的導演。
《心戰》真正想和觀眾探討的,仍是對當代社會里各色人等,在面臨生存壓力時所引發的邪惡、色欲、暴力、險詐及懦弱這些人性弱點的的極端展示。
如果說《天與地》的主題是救贖與回歸,那在我看來,《心戰》心戰的主題除了沉淪還有試煉。
善與惡的試煉,真與假的試煉,重生與沉淪的試煉。
道德是界定善與惡的準則,也是人性與獸性的分界線。
隨著社會逐漸發達,人與人之間的距離越來越疏離,道德界線漸變得模糊,人性與獸性的關鍵,只在一念之間,稍不留神便招致惡果。
如何在這個愛恨貪嗔欲念叢生的塵世完成自己的試煉,得到最后的平和與安寧是每個人的修行。
劇情游走于兩個舞台之間——戲劇和魔術,給觀眾一份撲朔迷離的感覺,也給觀眾思考的空間。
鄭少秋在劇中,一改往昔的風流倜儻。
他頂著一頭銀髮出場,黑框眼鏡遮不住皺紋與滿眼的滄桑與絕望。
她不再回來了,她不再回來了,我的女兒啊……
這一個鏡頭連貫到底。
即將上台飾演李爾王的戲劇大師靳兆楠眼中滿是淚水,眼神從悲憤轉向黯淡,陷入更深的無力感。
二十五年前獨生女被綁架,因未能尋獲遺體,靳兆楠堅信愛女仍在人間。
作為一名戲劇大師,他極擅長揣摩角色。
因緣際會之下,竟能在各種證據資料的基礎上,憑借方法表演理論重塑罪犯的心理面貌,協助警方屢破奇案。
若劇情止步于此,則很大程度上會成為另一部大紅大紫的TVB探案劇。
而事實上,故事剛開場的「李爾王」則早早就暗喻了靳兆楠與女兒靳芷縈的命運。
陳豪飾演的章世言是當年參與綁架靳兆楠女兒的綁匪。
多年后,章世言早已洗心革面,成為一名魔術師,但黑暗的過往如影隨形,令他一步步陷入罪惡、不能自拔。
章世言常去的酒吧「jekyll」,其實是一個徹頭徹尾的幻想。
這個酒吧的名字源于英國浪漫主義代表作家羅伯特·路易斯·斯蒂文森的代表作《化身博士》,暗喻了該角色的人格分裂。
每個人都有自己可見而別人看不見的世界,就像是章世言的jekyll酒吧,就像是靳兆楠的回憶之地。
所以每個人也會有別人走不進的孤獨寂寞,用以和自己的世界獨處。
靳兆楠說:
時間可以沖淡一切,但如果你對一個人的思念,深厚得連時間亦無法沖淡,那對方就是全世界最幸福的人,而你,就是全世界最悲哀的人。
在靳兆楠的心里,女兒一直沒有離開。
在那片用思念澆灌的夢境中,那個失蹤了二十五年的小女孩在慢慢地成長、畢業、結婚、生子,一步步完成一個女人的一生,偶爾還能與他這個父親談天說地。
前妻莫麗馨說得對,靳兆楠從來沒有真正地清醒過。
即使是在靳芷縈說出「你常把我塑造成你想象中的人,不覺得這樣做人很不真實嗎?」這樣的話之后,靳兆楠也只是強行把自己帶離了那個夢境,卻沒辦法真的從那個執著的世界中抽離。
同樣的,無力改變的歷史與過去是章世言的命運,張小軍的童年生活給了章世言一輩子無法抹去的陰影。
他想改變,想重新執掌生命的主權,可是命運就像嘲弄他的魔咒,一直不讓他如愿。
一個從小綁票勒索,被迫執刀sha人的少年心中所潛藏的恐懼與善惡,是我這樣一個從小與校園書本為伴的人所不能體會的。
那樣成長經歷下孕育的靈魂也不是我們能輕易探知的。
當年少的張小軍望著被綁女童純真的眼神,他心中的善意被激發,或者說是他想擺脫這種生活的欲望在膨脹。
那一天是張小軍生命中的轉折點,自此,他變成了極力掩蓋過往的魔術師章世言。
邵美琪飾演的李楚蕎是個可憐的人。
當初因為一時善念招致殺身之禍,不僅失去左臂,還親眼目睹sha人犯在自己面前自jin身亡。
原本平凡的人生被摧毀得一干二凈,幸好心灰意冷之際遇到章世言。
章世言在醫院初遇李楚喬時就告訴她:
真與假并不重要,能不能把東西還原也不重要,而最重要的是,只要你相信它存在,它就會存在。
此時剛失去一只手的李楚蕎像是找到了港灣,章世言讓她同時有了軟肋和鎧甲。
軟肋是她擁有對自己所愛的人愿意無私付出任何的勇氣,哪怕在緊要關頭犧牲自己的膽量。
而鎧甲則是章世言給她的快樂和溫暖,也是章世言對她的照顧與呵護。
章世言這個魔術師并不是個只會耍小把戲的騙子。
和他在一起,李楚蕎居然感覺自己失去的左臂似乎重回身上,原本破碎的人生也變得完整。
所以這世上,只有章世言能讓李楚蕎感覺到自己還是一個完整的正常的人。
于是李楚蕎漸漸地就將全部的感情都投放到章世言身上。
至于章世婷,毫無疑問,這個女孩是一個熱情、開朗、善良的女孩。
與人相處時,她總是能熱情地說說笑笑,所做的工作也是辛苦卻有意義的「樹醫生」。
張世婷之所以沒有變得復雜與偏執,很大程度上得益于章世言多年以來對這個妹妹毫無保留的愛護。
大概是因為自己經歷過太多險惡,章世言反而更加注重對章世婷的養育和教導。
以至于章世婷的心智一直以健康的狀態成長,絲毫不見其兄長的內斂和陰沉。
張世婷這樣一個過于美好的人物,無疑與章世言的罪惡形成鮮明對比,但他們偏偏就是最為親密的家人。
章世婷對兄長章世言有一種強烈依賴的情感,而章世言也把自己對光明未來的向往寄托在章世婷身上。
章氏兄妹的這種奇特的感情為之后一系列的悲劇埋下了伏筆。
章世言的命運由天不由他,為了一個謊言,他可以負天下人,為了他的妹妹,他可以成魔,一念之間。
魔術當然不是現實,它類似障眼法依附真相而生。
魔術是騙人的,他創造了一個世界,當你凝視深淵的時候,深淵也在凝視你,不管他做什麼。
大多數人不希望接近真相,越看得清就會越疲憊,生活下去的寄托本來就是那份期望。
所以《心戰》,是現實與幻世的結合。
靳兆楠、章世言、李楚蕎、章世婷,這四個人物的塑造無疑是《心戰》的重中之重,他們都有著擺脫悲劇的想法。
但一次又一次因為自己的天性掙扎在地獄當中,只有經過人間的煉獄,才有可能登上天堂的階梯。
靳兆楠和章世言,一個是城中頗具聲望的戲劇演員,一個是生活平凡卻手段高超的魔術師,兩個生活原本毫無交集的人,卻因為同一件事相遇了,他們的故事開始了。
這件事即是:靳兆楠二十五年前痛失愛女,但他從未走出失女的傷痛,始終不肯相信女兒已經不在世上了。
而至于女兒靳芷縈在二十五年前到底遭遇了什麼,究竟是生是死,只有章世言才知道,因為他是參與綁架靳芷縈的綁匪之一。
靳兆楠和章世言因為一樁悲劇而產生了冥冥中的聯系,靳芷縈的死始終懸掛在他們兩人心中。
靳兆楠正是因為這一點善良,于是永遠可以抽離角色,但是最后卻也欺騙自己。
而章世言因為靳芷縈的死而背上過于沉重的包袱。
他們亦敵亦友,雖然他們有過開懷暢飲、引為知己的情誼。
但更多時候,他們總是處在暗中交鋒、揣摩對方的思想,直到其中一方露出破綻,再給對方送上致命的一擊的「心戰」當中。
然而,即使擊敗了宿命中的對手,良知的拷問和對未來的迷茫卻遠未結束。
所謂的騙得過別人也騙不了自己,但如果,連自己都騙得了了呢?
或許有人會終其一生都在尋找自我,發現自我,而到最后才發現虛度了大半年華。
一念天堂一念地獄,太鉆牛角尖就會忘記了當初自己來到這里的目的。
「心戰」是人與人之間心理的交鋒,也是內心深處無法回避的掙扎。
只是很可惜,有一種棋局叫「兩敗俱傷」,沒有贏家。